新作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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问道《红楼梦》——解读曹雪芹作文教育思想

   《红楼梦》是中国文化史上一部鸿篇巨制,是一部举世公认的百科全书式的伟大著作。鲁迅先生在《〈绛洞花主〉小引》中说:“单是命意,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:经学家看见《易》,道学家看见淫,才子看见缠绵,革命家看见排满,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……”对于不同的读者,一部《红楼梦》展现出不同的文化内涵和人文价值,正所谓“有一千个读者,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”。笔者身为教育中人,读《红楼梦》不可避免地从教育的视角对其进行观照。本文以林黛玉教香菱写诗为例,对其中涉及到的作文教育思想进行较为系统的解读,和同道分享。

    一、深入浅出,化解作文畏惧心理,帮助学习者建立“我能行”的习作自信

    作文难是所有学习作文的人从一开始就在心理上必须面临的坎儿。如何帮助其跨越这道坎儿,是作文指导成功与否的关键所在。曹雪芹作为一个深谙写作之道的文学巨匠,为我们提供了有效的解决策略。黛玉刚答应教香菱写诗,就说:“什么难事,也值得去学!不过是起承转合,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,平声对仄声,虚的对实的,实的对虚的,若是果有了奇句,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。”在为香菱推荐阅读书目的时候又说:“你又是一个极聪敏伶俐的人,不用一年的工夫,不愁不是诗翁了!”这些话举重若轻,深入浅出地把作诗的要旨通俗化了,轻松道来,令学习者无一丝畏惧。“什么难事,也值得去学!”“不用一年的工夫,不愁不是诗翁了!”更是建立“我能行”习作自信的灵丹妙药。这一理念贯穿了香菱学诗的全过程。香菱作了第一首诗,拿了给黛玉看。黛玉看罢说:“意思却有,只是措词不雅。皆因你看的诗少,被他缚住了。把这首丢开,再作一首,只管放开胆子去作。”这个评语即使用今天的教育理念来衡量,也甚为精当。先是肯定“意思却有”,然后指出“只是措词不雅”,还分析原因,“皆因你看的诗少,被他缚住了”,最后建议“把这首丢开,再作一首,只管放开胆子去作”。如此这般既论得失,又析原因,指出路,教方法,通体透着春光般温暖的激励,堪称作文评语范例。而此前让宝钗看时,得到的评价却大相径庭:“这个不好,不是这个作法。你别怕臊,只管拿了给他瞧去,看他是怎么说。”一棒打死,顺带几份讥讽。倘若黛玉也给出这样的评语,香菱肯定“就死了这作诗的心了”。许多人学作文不成,多半都遭遇过宝钗这样的老师。香菱真是好运气。我一直认为,作文寻常事,每个人天生就是作文的料,只是我们没有找到打开作文这扇门的钥匙。所幸,这把钥匙早就握在曹雪芹的手里。我们何不借来一用?

    二、先阅读,后作文,在阅读中领悟作文的奥妙,用高效阅读为写作训练奠基

    “读书破万卷,下笔如有神。”没有足够量的语言积累,不仅语汇不能丰富,语言形式也不会充分内化到学生的既有语言结构中。这是颠扑不破的作文规律。所以,读写结合是语言学习特别是书面语言表达学习的必经之路。曹雪芹对此心领神会。林黛玉在教香菱学诗之初便说:“你只听我说,你若真心要学,我这里有《王摩诘全集》,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读一百首,细心揣摩透了,然后再读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,次再李青莲的七言绝句读一二百首。肚子里先有了这三个人作了底子,然后再把陶渊明、应瑒,谢、阮、庾、鲍等人的一看。你又是一个极聪敏伶俐的人,不用一年的工夫,不愁不是诗翁了!”这是极为重要又极为科学的。黛玉对每类诗的阅读量和读法作出明确要求,形成了明显的阅读序列,较为科学地解决了基于写作读什么和怎么读的问题。在这里,黛玉不仅向香菱明确先读什么,后读什么,而且合理区分了哪些是基本篇,是作底子的,哪些是拓展篇,是用来延伸以求贯通的。王维以五言律诗见长,他的山水田园诗成就很高,在中国诗歌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。有人评价说:“维诗辞秀调雅,意新理惬,在泉为珠,着壁成绘,一字一句,皆出常境。”足见其浅显易懂而韵味十足,很适合入门,用之于细心揣摩,把握诗词做法,巧妙绕开了许多诗晦涩难懂这一难点,直接指向诗词的表达形式。所以,王维的五言律诗要先读一百首。读哪些,也不是随意所为,黛玉特意用朱笔圈定,读后还要检查,“共记得多少首?”“可领略了些滋味没有?”量和质的要求都要落实。这是精读。李白和杜甫分别有“诗仙”“诗圣”之称,其作品堪称中国古典诗词的典范,不能不学,也属定篇。因此,也必得各读一二百首,这是略读。再读其余,如陶渊明等,则可博采众长,开阔视野。教者开出的方法是区别于精读和略读的“读”,即“看”,而且没有量的要求,随性而为之,这是泛读。若非精通为文作诗之道的曹雪芹,又有谁能作出这样一个服务于诗词学习的阅读计划?现在看来,也是叹为观止。有计划的、科学的、指向明确的阅读,必然带来写作训练的高效。遗憾的是,我们现在还没有一种类似的、符合当今儿童写作学习的阅读范本,也没有哪位老师,抑或是教材编写者开出这样一份阅读清单。面对古人,我们岂不汗颜?

    三、基于平等对话的自主学习,交流互动,适当点拨,营造高效学习环境

    作文怎么教?这是一个久议不决的老问题。有许多问题需要研究,但归根结底是师生在学习过程中的定位问题。这个问题解决好了,其他问题都会迎刃而解。带着这个问题,我们再次走进大观园,到曹雪芹那里去寻找智慧和答案。

    先说香菱在学诗过程中的角色地位。她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自主学习者。进得潇湘馆,见到黛玉,香菱便说:“我这一进来了,也得了空儿,好歹教给我作诗,就是我的造化了!”黛玉也不推辞,笑道:“既要作诗,你就拜我作师。我虽不通,大略也还教得起你。”香菱笑道:“果然这样,我就拜你作师。你可不许腻烦的。”师生关系就这样轻轻松松建立起来,一个愿学,一个愿教,完全出于自愿,没有一丁点的强制。香菱在学诗过程中也非常主动。黛玉给她推荐王维等的诗,她急切地说:“既这样,好姑娘,你就把这书给我拿出来,我带回去夜里念几首也是好的。”学习的热情溢于言表。回到蘅芜苑中,香菱便诸事不顾,只向灯下一首一首地读起来。宝钗连催她数次睡觉,她也不睡。凡红圈选的都尽读了,而且领略了些滋味。可谓如饥似渴,废寝忘食,全神贯注,没有丝毫懈怠。读完之后又逼着黛玉换出杜律来,又央黛玉、探春二人:“出个题目,让我诌去,诌了来,替我改正。”拿回诗来,不仅要读,而且跃跃欲试。又苦思一回作两句诗,又舍不得杜诗,又读两首。如此茶饭无心、坐卧不定,兴冲冲地写了首处女作。黛玉指出措词不雅,让她重作一首,她默默地回来,索性连房也不入,只在池边树下,或坐在山石上出神,或蹲在地下抠土,来往的人都诧异。简直如痴如醉。再作“只是还不好”,她也不泄气,满心中还是想诗。至晚间对灯出了一会儿神,至三更以后上床卧下,两眼鳏鳏,直到五更方才朦胧睡去了。如此也只能用锲而不舍来诠释了。这样好学,正如宝钗所言,“学什么有个不成的”。我们的课堂太缺少这种自主性了。我们的学生难道没有喜欢学、愿意学的东西吗?肯定有。但被统一的教学内容排挤到了学习内容之外。面对兴趣不大的东西,要焕发出发自内心的自主学习冲动,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。虽然我们也在倡导自主学习的理念,但是在大班级授课的前提下,这无疑是水中捞月,绝少有可能性。所谓自主学习,在课堂上并没有多少自主性。我真羡慕香菱,身处大观园那样一个优良的学习环境。

    再看教者在学诗过程中的地位。黛玉首先是积极的学习内容的开发者。前面我们已经谈及阅读内容的选择,这里我们再看看作文题目的选择。香菱央求她出题目,她说:“昨夜的月最好,我正要诌一首,竟未诌成,你竟作一首来。十四寒的韵,由你爱用哪几个字去。”这个题目很值得我们细心品味。其一,这个题目和现实生活紧密结合,有话可说;其二,既提出要求,又不苛刻。属十四寒的韵的字相当多,不限字,这就给作诗留下很大的自由度,便于习作者在遣词造句方面自由发挥。其三,“我正要诌一首,竟未诌成”这句话也极有用心,让学习者做老师想做而没有完成的事情,对学习者来说有一定程度的挑战性,肯定会极大调动学习者的积极性,有益于习作动机的启动。再看我们的教学现实,要么失之于宽,没有要求;要么要求过高过严;还经常出一些老掉牙的“记一件有意义的事”之类,既不和生活联结,也极少考虑调动学习者的情感参与和积极的行为动机。作文教学效果不佳,这大概是一大原因。为师者首先要做学习资源的积极开发者。

    其次,黛玉还是学习过程的有效组织者和调控者。当香菱认为“格调规矩竟是末事,只要词句新奇为上”时,黛玉及时点拨:“正是这个道理,词句究竟还是末事,第一立意要紧。若意趣真了,连词句不用修饰,自是好的,这叫作‘不以词害意’。”当得知香菱只爱陆放翁的诗“重帘不卷留香久,古砚微凹聚墨多”时,黛玉及时纠正“断不可学这样的诗。你们因不知诗,所以见了这浅近的就爱,一入了这个格局,再学不出来的。”当香菱说“上孤烟”好时,黛玉又及时补充:“这一句还是套了前人的来。我给你这一句瞧瞧,更比这个淡而现成。”说着便把陶渊明的“暧暧远人村,依依墟里烟”翻了出来,递与香菱。香菱瞧了,点头叹赏,终于明白:“原来‘上’字是从‘依依’两个字上化出来的。”老师在课堂上,就应该像黛玉这样,始终做教学的掌舵人,把学生导向成功的彼岸。要做到这一点委实不容易,要求老师有渊博的知识修养和敏锐的课感。有了这两点,才能对学习过程作出恰当的处置,保证学习过程永远不偏离正确的轨道。

    之外,黛玉还是学习过程的平等参与者。书中有一场精彩绝伦的讨论:

    黛玉道:“可领略了些滋味没有?”香菱笑道:“领略了些滋味,不知可是不是,说与你听听。”黛玉笑道:“正要讲究讨论,方能长进。你且说来我听。”香菱笑道:“据我看来,诗的好处,有口里说不出来的意思,想去却是逼真的。有似乎无理的,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。”黛玉笑道:“这话有了些意思,但不知你从何处见得?”香菱笑道:“我看他《塞上》一首,那一联云:‘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。’想来烟如何直?日自然是圆的:这‘直’字似无理,‘圆’字似太俗。合上书一想,倒像是见了这景的。若说再找两个字换这两个,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。再还有‘日落江湖白,潮来天地青’:这‘白’‘青’两个字也似无理。想来,必得这两个字才形容得尽,念在嘴里倒像有几千斤重的一个橄榄。还有‘渡头余落日,墟里上孤烟’:这‘余’字和‘上’字,难为他怎么想来!我们那年上京来,那日下晚便湾住船,岸上又没有人,只有几棵树,远远的几家人家做晚饭,那个烟竟是碧青,连云直上。谁知我昨日晚上读了这两句,倒像我又到了那个地方去了。”

    正说着,宝玉和探春也来了,也都入坐听她讲诗。宝玉笑道:“既是这样,也不用看诗。会心处不在多,听你说了这两句,可知‘三昧’你已得了。”黛玉笑道:“你说他这‘上孤烟’好,你还不知他这一句还是套了前人的来。我给你这一句瞧瞧,更比这个淡而现成。”说着便把陶渊明的“暧暧远人村,依依墟里烟”翻了出来,递与香菱。香菱瞧了,点头叹赏,笑道:“原来‘上’字是从‘依依’两个字上化出来的。”宝玉大笑道:“你已得了,不用再讲,越发倒学杂了。你就作起来,必是好的。”

    读了这段文字,讨论什么,怎么讨论,都无需赘言了。

    从《红楼梦》中,我才真正领悟到基于师生平等的对话过程,领悟到在倡导自主学习、合作学习的今天,老师应该站在什么位置,扮演什么角色。

    《红楼梦》中有一条脂批说:“余谓雪芹撰此书,中亦有传诗之意。”清代有人认为,在香菱学诗的情节中,作者自言作诗功夫,是作者教人作诗法则。作者仿效初学者的笔调,揣摹他们习作中易犯的通病,以及他们在学习中逐步摸索前进的过程,真实地再现出来,把自己的诗论和作诗的体会故事化了。反复咀嚼,确实读一遍有一遍的味道,这大约就是名著的无穷魅力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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